从人口的角度看龙象之争

人口历来都是衡量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重要指标之一，也是维系一个民族生存、发展、繁荣的重要资源。当前，中国和印度分属世界第一和第二人口大国，两国人口合计超过世界总人口的三分之一，且将排名第三的美国远远甩在后边。根据《世界人口展望 2017》的预测，5年之后，两国的位次将发生互换，印度坐上世界人口大国的第一把交椅，并一直保持下去。届时，两国都将是人口超过14亿的国家。

随着中印两国人口总量位次的互换，以及中国人口发展进入低生育率、老龄化等深度转型阶段，借人口问题唱衰中国的论调甚嚣尘上，鼓吹人口问题将阻碍中国发展的观点此起彼伏。相比之下，印度则表现出人口众多、劳动年龄人口丰沛、劳动力价格低廉等优势，似乎印度取代中国成为世界工厂、同中国并驾齐驱甚至全面超越中国指日可待。

中印两国被相互比较，成为彼此发展的参照，不仅因为两国同为世界人口大国；而且因为两国都是文明古国，创造了光辉灿烂的人类文明；更因为两国近代以来都曾遭受外族入侵，自身发展历程中断，艰难地从同样贫穷落后的历史和现实中独立地探索实现国家振兴的道路，并且取得了举世瞩目的重要成就。特别是近年来，中印两国经济都取得了飞速发展，再加上人口众多、经济总量巨大、综合国力迅速提升，自然成为世界瞩目的焦点。

根据联合国亚太事务委员会的统计，1949 年我国的人均国民收入只有 27 美元，不足印度 57 美元的一半，也远远低于当时整个亚洲 44 美元的人均收入。然而，70 年后的 2018 年，我国 GDP 总量已经达到 13.6 万亿美元，人均 GDP 达到 9768.8 美元，而印度 GDP 总量仅为 2.716 万亿美元，人均 GDP 只有 2030 美元，分别是中国的 20% 左右。虽然近年来，印度经济也进入高速增长的轨道，2018 年 GDP 增速达到了 7.4%，高于中国的 6.6%，但在 GDP 总量及人均水平上，两国之间依旧存在着巨大的差距，短时间内不可能缩小。

从人口条件来看，似乎印度优于中国，具备复制中国改革开放所取得的辉煌成就的基础条件。然而，这些仅仅是可能条件，而非充分条件，充分利用人口优势需要一系列的客观条件才能实现。即便单纯从人口的角度来看，我国人口对经济发展有利因素仍然较多。

一 是 我 国 劳 动 力 数 量 依 旧 十 分 充 裕。 我 国15～64 岁劳动年龄人口在 2050 年之前均保持8亿以上，始终大于发达国家之和；印度劳动年龄人口在2026年之后才会超过中国。届时，两国都会保有规模庞大的劳动力资源，不会形成印度一家独大的局面。同时，随着经济转型升级、资本和技术对劳动替代加速，未来劳动力总需求也将趋于减少，将形成供给与需求“双下降”态势，有利于我国缓解就业压力、为产业结构升级赢得空间。

二是我国的高劳动参与率可以抵消数量上存在的差距。尽管印度劳动力资源丰富，但并不一定转化为现实的生产力。根据国际劳工组织的数据，2018年，印度劳动年龄人口的劳动参与率只有54%，而中国则达到 76%，比印度高出22个百分点。在女性劳动参与率方面，印度和中国之间的差距更大，分别为 25% 和 69%，相差44个百分点。因而，即便中国劳动力总量低于印度，也可以通过较高的劳动参与率部分消除数量方面同印度的差距。

三是我国前期大规模教育投资效益逐步显现。根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数据，2017年，我国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和期望受教育年限为7.8年和13.8年，分别比印度高1.4年和1.5年。同时，我国正处于人力资本的快速积累期，2017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45.7%，高等教育大众化得以巩固，正走向普及化阶段。据预测，2050年，我国新增劳动力接受大学及以上教育的比重将达到50%左右。这些均非印度可以企及。缺乏超常规教育“刺激”也是印度长期徘徊于中等偏下收入国家行列的重要原因。

自世界银行报告《东亚复兴：关于经济增长的观点》首次提出“中等收入陷阱”概念以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进而迈入高收入国家行列成为广大发展中国家的梦想，也是一个国家在世界经济地理中的重要坐标。中国和印度自然希望能够尽快实现该目标。然而，20世纪60年代至今的半个多世纪，人口在5000万以上的国家尚无成功跨越先例。对于人口大国而言，庞大的人口和经济体量使得人口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很难通过外部途径解决，只能通过自身调整人口发展战略、资源配置方式和经济发展路径来实现国家发展。

根据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的预测，我国将于 2025 年左右，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迈入高收入国家行列。而印度则在 2030 年前依旧处于中等偏下收入阶段，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之路还很漫长。中国之所以可能在人口大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竞争中率先突围，最根本的是从自身国情出发，探索形成了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中国方案：对内改革，持续深化对政府和市场关系的认识，探索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极大地解放和发展了生产力；对外开放，逐步形成了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对外开放格局，深度融入世界经济体系，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为经济增长开拓新空间、注入新动力；人口治理，从人口众多、资源相对不足的国情出发，确立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地位并不断完善人口政策，缓解人口对资源环境的压力，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不断提高人口素质，充分释放人力资源大国的优势。

作者：贺丹，中国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